《歲痕流影 4》

 《歲痕流影 4》

父親也在其他方面儘量地啟發我們。今日，家家戶戶都有寬廣銀幕，色彩清麗的電視機，把整個世界展現在眼前。廿世紀的50年代，没看見這些產品。真空管黑白電視，是60年代才在有些人家裡出現的。我們若想接觸外面的世界，只有報紙，書本，和大人的談話。父親用心預備了一座古董幻灯機，將影像投射在牆壁上，讓我們一家，在塌塌米上，接受外面的資訊。我們也在牆上的背景燈光下，玩起手影遊戲，編些簡單的對話和故事。這間塌塌米臥房，就成了小劇場。父親的這番用心，深藏在我的内心。

父親最喜歡的娛樂，就是四方麻將。東西南北方坐著的，都是四方豪傑，來自大江南北，有頭有臉。每到週末，叔叔伯伯們操著各地口音光臨。牌桌上擺著麻將牌，圍起四方城牆，每人手上有十二張牌，來來往往，像一列衝鋒陷陣的士兵。有人手上的牌不見縮短，有人的牌陣縮短了，也許是陣亡了。然後一陣靜默，接著是一陣么喝：「胡了！」然後又是交頭接耳一陣細節討論，桌上響起一陣洗牌聲，預備著下一輪的“戰鬪”。四方前的籌碼也忽高忽低。籌碼高的，一臉笑意，籌碼低的，一臉嚴肅，心中正寫著許多心情故事，人世間的縮影，盡現於四方牌桌上。牌桌周圍烟霧繚繞，飄的都是新樂園的煙，後來升級成為長壽的煙。

週末，母親會在廚房忙碌起來，餵養四方軍隊，大家在餐桌上談時事與國共內戰等不遥遠的歷史。我們則在一門木板牆後，聽說這些有趣的故事。等大家茶足飯飽之後，又開始另一場方城之戰。我們和媽媽，就現身餐桌，消化餘食殘餚，把母親精心製作的食物，吞入腹内。媽媽也開心地喫著，因為我們都和她一起在餐桌上。

有一次父親將整付麻將牌拿到院子一角去燒掉，發誓不再打牌了，大約那個週末，他牌輸得徹底，決心離開牌桌，但拗不過牌友的邀約，兩個星期之後，父親又買了一副新的麻將牌，從新坐上牌桌，搭上四方城牆，我們又得拿著錢去對面街角買長壽香菸。

..........待續

2023／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