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盼雨聲》
不知是春雨或夏水
季節被夾在門縫裏
正尋找著自己的名字
潭底早已綠草叢生
分不清到底是潭水或是草原
塵封水底的斷壁殘垣
早就希望把記憶封在時光的潮水中
不意百年的旱情
將其赤裸裸地暴露在明亮的陽光下
這水底的情事
本就費人疑思
倒是吸引了一些目光
學著觸摸那一塊失去的記憶
原來疵呆症
並不是老年的專屬特徵
每一個人
都在尋找回家的路
昨夜的星光
被烏雲裹住
枕頭邊上
聽見淅瀝淅瀝的雨水聲
庭院裏那一叢九重葛
正興奮地用葉子拍打雨水
我小心翼翼地走入夢中
生怕趕走了久違的春雨
或者是那即將帶著夏天降臨的初水
總之
我的身上還裹著一襲毛毯
有隻黑貓
偎在身旁睡覺
想來
牠也不願意
雨水聲離開得太早
《隱基底的葡萄園》
曠野是風吹的地方
曠野也是沙麈飛舞之處
太陽將炙熱
刻釘在大地之上
龜裂無數
月光和星光
只能以遥遠的目光
默默地注視
難帶一點温度
隱基底是羊羔的泉源
藏身野風塵沙之處
孤寂於月光和星光遥遠的注視
沉默地看守著一座葡萄園
屬於以色列的王所羅門
密室裡有話
說到隱基底的葡萄園
也說到一束鳳仙花
以絕頂的鮮艷長在園中
殊姿超群
我在密室裡
走進隱基底
也走進了葡萄園
將鳳仙花一束
緊緊地揣入懷中
緊緊地抱著愛
抱著這出於永恆的愛
在這愛的懷中
還另有一種香氣
是昨天夜裡
放進懷中的一袋沒藥
今天早晨
天已經明亮了
曠野中
竟然飄散著香氣
芬芳四處
神聞見了
我們也都聞見了。
註：
1. 此篇小文的靈感出於所羅門王所寫的“雅歌”。舊約聖經(雅歌一：12~14)
2. “隱基底”是曠野中的一個地名(約書亞記五：61~62)，它的意思是“羊羔的泉源”。大衛逃避掃羅王的追殺時，曾在這裏停留(撒母耳記上廿四：1)。
3.“沒藥”表示主基督在十字架上的受死。
《恐龍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們把所有的記憶
都濃縮到六千年的時光裡
超過了這一段時間
就得到化石裡去找記錄
那一片片古老的石頭
被小心翼翼地刷乾淨
然後陳列在博物館或研究室內
大家瞪起眼來仔細端詳
窮盡各種科學方法來定年代
以人類有限的權威
編排時間的次序
顯然是蛋頭學者的拼圖遊戲
接著
就是看圖說故事
一種小學時候的文學訓練
只多增加了一大堆
積沙成塔的專門術語
和成篇累牘的童話故事
論文書册推陳出新
販賣一種主流的歷史圖像
有信的
也有不信的
當信的增多時
就成了不易晃動的時髦知識
於是有小說科普讀物和電影
耵住市井小民的荷包
大家談論著史前史
卻是不曾存在過的記憶
藉著一些化石
彩繪大家都可接受的心靈圖像
片片斷斷
就信以為真
只是拜訪了博物館之後
也讀了一些故事書
我仍然不明白
恐龍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色的四月》
該是個花的季節
紅紅紫紫綠綠黃黃
湧入平靜的山坡
和家家的陽台
列車疾疾奔馳
南南北北穿梭不停
裝載滿滿歸鄉的春情
留下團團緊簇花朵的足跡
四月春
本是將夢境和歡樂
緊繁抓在手中的季節
但一聲巨響和破碎的太魯閣號
硬生生地摇落了色彩繽紛的花瓣
隧道内有驚恐的呼喊和血的味道
一只黑色的布簾
於是在四月升起
冰冰冷冷硬硬地
將福爾摩莎
全然塗黑了
掛上黑色的絲帶
吐一口絕望的嘆息
震驚和悲痛
硬生生地截堵深處的淚泉
驚疑，不明，惶恐和不安
直愣愣地望著遠處山坡上
冰冷的眼神
和被握在手上的手機
這不是一個意外
而是一場止不住的謀殺行動
由許多虛假的謊言
和盤根錯結的往來迎迓
在不經意中
共同策劃
因此人的怒氣上升
瑩瑩如火若欣嫩子谷
怒氣填胸至極高之處
探得官場温度如寒冰之冷
不免鬱結冰石於胸
以怒氣爆表的沉默
直戳官場中
最醜陋的風景
只能在心中哭泣默禱
福爾摩莎最美的風景
是滿懷四月花朵的百姓
但能奪走花朵的
是穿著名牌面帶笑容的貴族
他們的名字
是一個大家都熟悉的數字
有零，有一，有五，也有四
今年的四月
是個殘酷的季節
《琴弦上的一個低音》
今日的晨光
開始於琴弦上的一個低音
沉穩悠活
點亮山谷間原有的一抹幽冥
昨夜的夢
尚留一絲暈景殘像
鎖不住一個哭泣或歡笑
當歲月穿身而過之時
僅剩思影憶懷可探
逝水流川如昔
故往過舊
在皺顏的面容中停留
聽那弦鳴振音
如低谷空廻
叫醒一片綠野山林
晨雀開始在枝頭上振翅啁啾
原來在衆多回憶中
仍是兒時鄉野間的晨趣
最為舒心
晨起的弦音
隨琴手把位的爬升而漸高亢
日醒的陽光悄然離開山谷
登上天的高處
低谷空鳴的廻響
展翅如風
直抵蔚藍天際
以天的高度
俯視綠野花叢
那是一只飛越的大鷹
以天的視野觀看大地
也以地的豐富編織景緻
封塵的心境豁然開朗
原來地不離天
天也離不開地
晨起的第一聲低鳴沉弦
點活了一整個白日
我低下頭來祝禱
這第一個四月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