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的道路》
一條燦爛的道路
由陽光鋪設而成
隱身在茂密的叢林裏頭
指向東南西北
每當暴雨傾盆
就氾濫成為泥水小河
隱身在電光雷火之間
流向東南西北
一個不確定的年代
由湧動的訊息沖擊而成
隱身在光鮮亮麗的衣著底下
由過去流向未來
每當靈光乍現
就泉思噴湧如潮
隱身在哲人思辯話語唇間
制定年代驅動的方向
路長漫漫 行無止履
在燦爛的陽光底下
東南西北巡行
唱不盡沿路的風光旖旎
嚐不完的佳菓美食
即便電光雷火盈天
仍是東南西北巡行
獨木舟上吟哦
唱不盡天地間的勾雷動火
嘆不完兩岸的山川靈秀
一個不確定的年代
東南西北飄移
風雲變化無常
在瘋狂轉動的指南針引導底下
躊躇地踏出充滿風險的每一步
澎湃湧動的信息
以符號和概念
被分解成數位化的訊號
高高低低起伏的線條
牽動著探險者的靈魂
他們所發現的
不是迪亞士的好望角
也不是哥倫布的新大陸
而是隱身在生命洪濤底下的卡西諾(賭場)
踩上一條以陽光鋪成的道路
哲人的步履踩出萬千的燦爛
划動一艘河中的獨木舟
探險者的手臂划出一道清澈的水流
我走出霓虹燈照頂的卡西諾
遠離灰囂塵煙
呼吸叢林中的每一份清新
即便是在電光雷火之中
仍跳躍著一顆年輕的心
2016/06/01
《逾 越》
我在曠野的星光底下想著一件事
一件奇妙的事
巍峨的金字塔
在風塵黃灰中
逐漸地失去它的高度
閃著黃金光芒的宮殿
也在今天的星光底下
失去了燦爛的光彩
神用四十年的時間
將法老的影像
遠遠地留在埃及
但這件奇妙的事
仍舊鮮活滾動
如同今夜曠野中的繁星
閃爍著千古不墜的星光
那位曾經是埃及王子的摩西
站在法老的面前說
讓我的百姓去
在曠野事奉我們的神
王座上的法老
從不低下他的頭頸
以鋼骨般的頸項和頑石般的聲音
拒絕了神的諭令
法老的心中
另有他屬意的神祇
精通魔法的術士
圍繞著法老的寶座
將混濁的空氣
帶進巨石塊砌成的宮殿
魔法和詐術模仿神的作為
將法老的心神凝固成為一塊頑石
一塊頑石
坐在法老的寶座上
氣定神閒地拒絕神
摩西舉起手中的杖
擊打尼羅河
鮮紅的血液
從南方流向北邊的海
又漫過河堤 流向法老的宮殿
灰白的魚肚 在鮮紅的血液中浮沉
整個埃及
是發臭的魚市場
死亡的氣息
從尼羅河衝向法老的寶座
頑石法老在寶座上搖搖頭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千千萬萬的青蛙
從尼羅河中湧跳
佔領河岸 佔領田畝
佔領街道 佔領宮殿中的花園
蛙鳴聒噪 腥風簌簌
上了埃及人和法老的床榻
尼羅河水停止流動
河谷全岸
埋葬了千千萬萬的青蛙
頑石法老在寶座上搖搖頭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擾人的虱子和蒼蠅
從四面八方圍聚
在人和牲畜身上恣意噬咬
埃及全地
不停地跳著虱子和蒼蠅的舞蹈
頑石法老在寶座上搖搖頭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瘟疫和起泡的瘡
從眼睛看不見的地方發動攻擊
落石般巨大的冰雹
從濃密的雲層中降落
從未見過的景象
好似木乃伊身上的布條
紮紮實實地捆綁住埃及全地
遍地的哀嚎
達不到埃及眾神的耳朵
耶和華神噤聲不語
尼羅河畔的風裡
伴隨著許多呻吟
埃及失去了歡笑的權利
只看見了許多木乃伊的布條
更多的布條
在尼羅河畔飛舞
頑石法老在寶座上搖搖頭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還有一天
從天上飛過來的
不是飛鷹和蝴蝶
撲著羽翅的蝗蟲搭上東邊來的風
用厚厚的黑影擋住陽光
一群群 一群群
朝尼羅河岸的田畝飛奔直落
霎時間
青葉金穗全部消影匿跡
光禿禿的枝條
以不堪的裸體
望著不語的藍天
頑石法老在寶座上搖搖頭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摩西向天伸手
耶和華神降下不可思議的黑暗
尼羅河畔被黑暗佔領
一種似乎可以摸得著的黑暗
壟罩住尼羅河全地
埃及的油燈點不亮四周的景物
田野是黑暗的 房舍是黑暗的
坐在寶座上的法老
必須在黑暗裡發聲
四周的魔法師
必須在黑暗中施展魔法
黑暗加上黑暗
是可以摸得著的黑暗
黑暗中的光光點點
都是以色列人聚集的地方
那裏的亮光是可以摸得著的
頑石法老仍然在寶座上搖著倔強的頭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然後來了一個特別的黃昏
神要我們宰殺羊羔
並且把血塗在門框上
我們照著神的吩咐
將血塗在門框上
埃及人的門框上沒有血
因為頑石法老不相信神
以堅硬的頸項抵擋神
那一夜
我們推開所有的椅子
腰間束帶 腳上穿鞋
手中拿杖
和著苦菜吃烤熟的羊羔肉和無酵餅
大蒜 洋蔥和韭菜
留在埃及人的餐桌上
我們吃著苦菜 羊羔肉和無酵餅
那是耶和華神的豫備
從摩西那裏傳遞過來的吩咐
苦菜 羊羔肉和無酵餅
月亮消失了蹤影
晨星尚未從東方升起
在極深的夜裡
埃及地有極大的哀號
所有頭生的長子
都停止了呼吸和跳動的心臟
尼羅河在極深的夜裡哭泣
頭生的長子都冰冷了
他們在尼羅河裡不停的哀號聲中
停止了呼吸的氣息
法老手上抱著一具身體
垂下的頭顱 在手臂中搖晃
緊閉著雙眼
把全身的重量 壓在寶座上
黑暗中看不見的蒼白
宣告另一位繼承寶座的後裔
神的以色列
以苦菜 羊羔肉和無酵餅
編列成神的大軍
腰間束帶 腳上穿鞋
手中拿杖
等待一束黎明的光
以色列的眾長子
豎立靜聽摩西和亞倫的號令
要離開這塊被尼羅河滋潤的大地
將大蒜洋蔥和韭菜留在尼羅河畔
把法老的寶座留在金字塔底下
向著曠野前進
昨天夜裡
當尼羅河哭泣的時候
我們腰間束帶 腳上穿鞋
手中拿杖
吃著苦菜羊羔肉和無酵餅
等待那一束黎明的光
尼散月的第十四天
耶和華神
逾越過我們的屋頂
進了埃及人的家
我們趁著黎明
把哀哭的聲音留在尼羅河畔
今天的夜 特別地明亮
月光和星光照耀在會幕頂上
神的約櫃在會幕中停駐
我朝著約旦河的方向觀望
明天一早
大軍就要拔營起行
等著過這條河
把神的逾越帶到河的另外一邊
那是四十年前
神賜給我們的一個節日
一個逾越的節日
神逾越過我們的屋頂
進入了埃及人的居所和法老的宮殿
2016/05/26
《幻影》
半開的眼
全開的眼
或者是全閉的眼
都無所謂了
鮮活滾動的影像
從遠處逼入
以大君的姿態入侵
攫獲眼前的東南西北和上下
滾動的雲層
從山的那一頭逼近
雲層的邊緣
漫溢出惱人的碎形維度
傷透了數學家的腦筋
挑戰地上所有的計算神器
我用盡所有可能的容器
盛裝眼前所有的幻影
捕捉可以辨認的形像
飛鷹從山的那一頭盤旋而過
追捕一條飛天逃遁的蛇影
怒海中的白鯊以萬鈞之勢
撕裂滔浪中起伏的山形
臥蹲在巨大的洞口前吐氣
有向天豎起的鬃毛
劈裂了山谷中照射下來的陽光
把片片的燦爛
撒向不遠處的一棵千年老樹
抓不住的身影
騰空飛躍而來
不斷地逼近
將時間和空間撕裂成小小的碎片
朦朦朧朧的潑彩
跳躍著碎形般的舞步
在天和地間的大廳間
舞出各種形態的雲門
摒住肺葉中的呼吸
讓氣息暫時停頓
用力凝結住熟悉的身影
那是最叫人動心的一個時刻
父母親的笑容 出現在天空
兒時的笑聲 隱藏在滾動的雲中
似乎就是一個抓不住夢境
青春已經消逝了嗎?
兒時的歡笑
是否已經飄帆遠航
碎形的幻影
是否就是埋葬青春的墳墓?
曾經擁有過的
幻化成夢中跳躍的精靈
活生生地在記憶空間
舞出一齣齣的夢幻
青草滿被的墓園
被一片安寧的死寂圈住
午夜中的夢影
跳躍出活生生的舞劇
在那千變萬化的幻影中
總有著無限的可能
我坐在床邊醒著
窗台上撒進來的
是千古以來的晨光
一直照耀著
有一抹童年時的微笑
從心底深處升起
掛在我的臉上
2016/05/24